【北漂問題,是殖民體制箝制我們對國家的想像】
1964年,葉俊麟與黃西田的《田庄兄哥》描述了工業化背景下,南部鄉下的青年厭棄農村,決心北上打拚的心情;
1990年,林強的《向前行》直接把台北寫作「啥物好空的攏佇遐」,因為商業化的發展,所有理想都在這個遙遠而繁華的台北;
到了2017年,時空背景已經截然不同,滅火器的《長途夜車》,回過頭用南下的夜車,深刻描寫了「北漂」帶來的鄉愁。
「北漂」這個詞,最近常常被拿出來,渲染成我們這一代青年悲慘、無望的形容詞;實際上,從台灣歌謠就可以看出,離鄉北上,夢想就在台北,這些都是好幾代人共享的心理。
然而,為什麼夢想總是台北才有的權利?
台北作為政治、經濟、文化層面的「首都」,把所有的機會都鎖在一個盆地裡;中央政府集中在台北,鎖住了媒體、國營事業、NGO等產業;接著因為學術、教育資源也都被灌注在台北,更進一步吸引了菁英人才,讓大型企業、顧問、金融等行業的核心,跟著設點在北部。
如此發展下來,代代追求發展的青年,看似不得不往台北遷徙?
其實,這樣的發展不是必然的結果,而是從清國、日本到中華民國的殖民體制,長久以來把各方面的資源都集中在一個「省都」規模的行政中樞所造成的。
以荷蘭為例,荷蘭的面積跟台灣差距不遠,中世紀時因為商業的發展,每個城市都以商業市鎮各自茁壯,一直到現在,每個城市的人口相較之下都比較平均,各省的所得與全國平均相比,都不超過10%,而且各自扮演著重要的角色,像是海牙作為皇室與政治中心、阿姆斯特丹作為商業港口......等。
回頭來看台灣,大台北地區的人口,隨著首都集中發展,而不斷的聚集,然而土地終究是有限的,越來越多的人湧進台北盆地,讓台北的生活品質、經濟負擔、房價、和我們周遭的環境,變得越來越沈重。要在台北生活,彷彿越來越無望,也才出現《長途夜車》這樣的歌曲。
在這種明顯失衡的背景下,這幾年,關於「首都機能分散」的想法一直都有被討論,無論是政治上的國會南遷、總統府南遷等,還是在文化上要將高雄打造為文化首都,或者在中南部設立NGO中心,配合新南向政策與南遷後的國會,都是很好的想法。
更重要的是,要解決「北漂」這個結構性的問題,並不是一天到晚畫「發大財」的大餅就可以解決,而是要重新塑造我們對國家「首都」的想像:行政中樞不必完全集中在同一個城市,新興產業的發展更不需要只著眼在北部,我們需要的不是單一集中的「首都」,而是分散在各地,各自扮演不同角色的城市。
離鄉在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,都是正常的,只是整個國家的人,都離鄉到同一個地方,這件事才是不正常的。站在這個立基點之上,首都減壓、區域平衡的理念才能真正達成。